众生皆苦，女人和流掉的孩子更苦。
“你平时都是怎样避孕的？”
“人流啊！”
什么是「人流」？
网页上给出的资料说明是：妊娠3个月采内用人工或药物方法终止妊娠，取出胚胎或者导致胎儿死亡的行为，称为人工流产，简称人流。
人们对「人流」的看法也不尽相同：有人觉得违背伦理、亵渎生命、不负责任；有人认为这是自作自受，活该；也有人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举措，对方或许有难言之隐…
事实上，现在谈论人流这个话题，早已不像几十年前如洪水猛兽一般，甚至可能对一些人来说，跟一个新生命告别，比吃饭睡觉还要来得容易一些。
麻药让人逐渐失去意识，闭上眼陷入漫长的昏睡，睁眼即重生。也有可能不是。
而等候在外的人们，面色沉重，忐忑不安，鲜少聊天，等着医生叫到自己的号码，然后终结这令人不适的一切。
堕胎，对姑娘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又改变了什么？带着这些疑问，我和同医院的妇产科，想亲眼看看那些每天发生在人流手术室外的真实，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也来做手术吗？」
最近南宁的天气阴冷潮湿，很多人都穿上了大衣和保暖裤。而我们见到的第一个女生穿着灰色棉布裙，身材瘦削，短发，20出头的样子。
她拿着病例东张西望了一会，看到医生后就走进来坐在妇科咨询台前，低声询问药流的相关事宜。
（药物流产主要是针对怀孕7周以内，不超过49天的女性。这个阶段采取药物流产效果较好，成功率比较高，但很可能出现药流不全或胚胎不能排除的情况。）
“吃药前后两个小时不要喝水，衣服要穿宽松点的，不要穿紧身牛仔裤，也不要穿那种麻烦要系鞋带的鞋子，不要戴隐形眼镜，你无法想象你过后有多么想睡觉…”
女生开始还在认真询问医生注意事项，神情轻松，脸上带着笑，听完医生交代的一系列“不要xxx”后，脸色凝重了很多。医生离开后，她默不作声拿起手机开始刷朋友圈。男友就坐在门诊门口的长椅上，距离不过三四米，两人并无交流。
等医生的间隙，又来了一个黄头发的妹子，25岁，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病例，看到等候的短发妹子，她轻声询问“你也做手术吗？”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医生才回来。之后大家停止交流，空气异常安静，只听得到医生翻病例和收据的声音。
短发女生离开后，相继又来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姑娘急匆匆赶过来，看起来很赶时间，问医生：“下班前能做了吧？”听到医生说要等前面的做完，姑娘有点不满，拿出手机走到门诊室外打电话，像是在责怪
“你到了吗？早上就跟你说了，怎么那么久？”
半个小时的时间，妇科咨询台前后来了这4位女生，除了第一个女生有男友陪同，其他妹子都是单独来的。
医院的其他门诊要安静得多，除了跟医生对话，每个人都很沉默。即使跟医生交谈时，也都是轻声细语的，似乎生怕被别人听到自己的秘密。
但其实只要来到这里，大家就没有秘密可言，每个相视的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手术室外，有人徘徊，有人打盹」
人流手术的最佳时间是孕期7周之前，进行手术前需要经过一系列身体检查：血常规、心电图、乙肝表面抗原、凝血功能、是否宫外孕、孕周大小等。白带常规检查时如果发现有炎症，就需要治疗后才能做手术。
所以坐在手术室外等待被叫号进行手术的女性，不少都是第二、医院，治疗和等待时间明明短暂却又异常漫长，忍耐过后才能躺在手术台上。
一大早，医院的妇科门诊。跟想象中的冷清不一样，门诊大厅一大早就坐了40来号人，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关于「避孕」和「人流手术」的短视频，椅子上坐了不少陪同前来的男性。
来就诊的女性普遍盯着面前的led屏幕，等叫到自己的号就前往相应诊室，而男性大都低头看手机，或者靠在椅子上假寐，有位大哥还在打电话谈生意，声音洪亮。
准备做手术的姑娘大多衣着宽松，穿着拖鞋，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待医生叫到自己的名字，偶尔抬眼看下大厅右侧的「生殖健康手术室」。
时不时有穿着手术衣的医生推门走出手术室，喊到：“xxx的家属在哪里？”然后把病历本交给家属，嘱咐完术后注意事项，差不多的时间又会叫进来一位准备做手术的女性。
进手术室之前，有人看起来忐忑，有人着急。而走出手术室后，她们无一例外将重心转移到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朋友身上，说不出话，脸色苍白皱成一团，走不了路，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有位很年轻的姑娘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刷抖音，开始还以为她在等人，直到医生叫她过去签字，才知道她也来做手术。签完字她接了个电话，跟话筒那边的人说：
“还没做啊，做了的话我早就过去找你了。”
之后有一名男性和两位阿姨走过来跟她聊天，这才知道姑娘已经结婚生了小孩，孩子刚睁开眼，“长得像老公”。
手术室旁的「术后休息室」，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道。
平躺在病床上的姑娘看起来虚弱不堪，伴侣偶尔扶她起来喝点水，时不时抚摸女友的头发，轻声抚慰女友，黑暗里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轮廓。
门诊的大厅里也坐着不少刚做完手术、痛感比较严重的女性。有的靠在伴侣的肩膀上，有的趴在伴侣腿上久久没有起身。
里面的人正经历痛苦，外面等候的人似乎也挺难熬。
等在手术室外的男性手里都拎着厚厚的大衣、女生的包、保温杯，塑料袋里装着卫生巾…有人坐在凳子上边玩手机边等，有的则在手术室外焦急徘徊。
“做完手术了哦，回家后生冷刺激食物不要吃，医院就诊…”听医生交代完，一直在手术室外徘徊的男生揽住女友，一脸心疼，轻声询问后帮女友穿上羽绒服，然后两人缓慢离开。
1个小时内，前后共有18位女性走出手术室，其中年轻年长的都有。
而陪同她们做手术的人的态度，也让人百感交集。
有人刚走出手术室，伴侣急忙上来一把搂住；有人出来后迎上来的是自己友女；也有姑娘已经出了手术室，医生叫了半天男友才慢悠悠走过来…
印象最深的是有位姑娘急匆匆跑过来拉开手术室的门，问医生“是不是到我了？”做完手术后医生用轮椅推她出来，直到穿过大厅，男友才从尽头的椅子上起身，没有询问女友也没有接过轮椅，而是一直在打电话…
中午12点以后，医院人开始减少。在手术室外等候伴侣做完手术的男性，有的已经开始打盹，有的歪着脖子睡着了。每当医生推开门叫家属过来，他们就会惊醒，发现不是在叫自己，就又低下头打起盹来。
手术室外，还有带着小孩的男子等候。
「“为什么非打胎不可？”」
年，国家人口计生委科学技术研究所发布了一组数据：我国每年人工流产多达万人次，还不包括万药物流产和在未注册私人诊所做的人流数字，位居世界第一。25岁以下的女性约占一半以上，且未婚妇女的堕胎率呈上升之势。
而自治区卫生厅的一组数据显示：年广西有48万例次人工流产，且反复流产、流产人口低龄化现象突出，未婚比例高于已婚。
这其中可能有因缺乏避孕常识不慎怀孕的伴侣，有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要孩子的女性，有拿人流当避孕措施的姑娘，也有还未做好为人父母准备的情侣…
为什么非打胎不可？对此，小圈采访了几位曾经做过人流手术的友女，想了解她们当时的心理历程。（为保护当事人隐私，将隐去关键信息和姓氏）
小A：孩子流掉后，和男友也分手了。
“进手术室的时候，有五六个姑娘在里面同时进行手术。医生们一边做手术一边聊天：
‘啊这个我吸了好几次都吸不住’
‘等下吃什么午饭，我饿了’
而那些打了麻药陷入昏迷的女生在手术台上双腿张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可能人天生就有母性吧，手术之前很烦，就想着赶紧解决这个事，但打完那一刻想到肚里的孩子没有了，掏出手机看到B超片上那个小老鼠一样的形状，就哭了。那段时间想到小孩就头皮发麻，熬夜哭泣。
因为比起对孩子的内疚，其实为自己考虑的更多。手术完后明明应该感到轻松，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血肉被剥离，人一旦意识到自己放弃了很重要的东西，其实是会难过的。
做完手术后没多久就和男友分手了。当没有办法在一起下去的时候，会相互指责是对方放弃了孩子。通过这件事发现对方不成熟，责任意识太淡薄，看不到和他结婚的希望。”
截图来自美剧《傲骨贤妻》
小C：太忙了，一个孩子都顾不过来，哪敢要二胎？
“之前打过两次胎，后面生了一个小孩后，不小心又怀了一胎。
全家人都非常忙，忙到没空照顾小孩，两岁就丢给了早教。不想再要二胎，实在顾不过来。
因为之前不是做过两次全麻嘛，感觉之后记忆力差了很多，人也变傻了…所以这一胎就选择了药流。
但是…药流没流干净，又不想打麻药继续变傻，我就只能无麻药…做了刮宫。”
H姐：儿子意外去世，再怀了一个医生说是死胎…
“四十多岁的高龄产妇，好不容易生下来一个宝贝儿子，结果儿子出了意外。
儿子走后那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眼睛闭上就是他红彤彤的小脸蛋，我有时甚至会想…要不就随儿子去了算了…
后来丈夫安慰我说，不然就再生一个。虽然我也知道高龄产妇危险系数很高，但还是不甘心，终于又成功怀了一个。
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我肚子里的是个死胎，说是因为我个人的身体原因导致的。
不流不行，可能这就是命吧。”
小Q：还没毕业，结果两道杠比明天先来。
“和男友谈了两年，平时都会戴套，偶尔吃药，心存侥幸了一次就中了招。有一个月没按时来姨妈，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总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刚好那会是寒假，医院做了B超检查，医生说5周了。
当医生问留不留时，我几乎脱口而出“不留”。我甚至没想过人流手术对身体的危害性，只觉得人生才刚刚展开，如果被一个孩子捆缚，然后从此成为一名家庭主妇，那简直太可怕了。
虽然男友一再表示，孩子生下来吧，然后结婚。但我其实对结婚也没有太大欲望，也不想让自己的人生这么快就被定格。
做完手术，麻药劲褪去后我一度觉得自己快死了。缓过来后我把病例和手术相关的一切全部都撕毁扔掉，没跟其他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
直到现在已经过了1年，我和男友还没分手，也心照不宣地从不讨论这件事情。我没觉得自己手术后心理有什么问题，只是有点为那个不该来的孩子难过。”
在小圈看来，之所以人工流产数据持续增长，除了自身避孕意识薄弱，还有就是被铺天盖地的“无痛人流”广告洗了脑。看似轻松无害的手术过程让堕胎变得亲切可人，但——
手术过程不痛，不代表它就不会给身体、子宫带来伤害。
截图来自电影《同桌的你》
频繁人流会导致子宫内膜变薄，人流后如果消炎不到位，就容易引起子宫内膜炎症，自然流产率增高，严重的还会影响以后受孕。
除了新闻里的案例，你我身边也有不少因为「堕胎」而导致自己的身体和生活遭受重大影响的人，有的人手术结束后，心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为保护当事人隐私，将隐去关键信息和姓氏）
小A：人流后，我对孩子的态度改观了。
“本身我身体还蛮壮的，结果小月子期间没有好好护理，导致之后身体变得很差，抵抗力下降，经常头痛，几乎每个月都要生病，而且很难自愈。真成了‘病娘娘’。
不过这次手术后，我对孩子的态度也有了改观。原本心态比较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生小孩，害怕教不好。但这件事之后，我觉得：一旦有了，就要对ta负责任。
后来我把堕胎日期纹在身上，告诫自己以后绝不能犯这种错误。
小F：手术后得了卵巢囊肿，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生。
“堕胎医院检查，发现自己得了卵巢囊肿，人流手术可能也是诱因之一吧。
解决了囊肿后，医生说如果要孩子的话，尽量在半年内就怀上。
不然以后能不能怀上，就很难说了。”
小N：噩梦不断，到现在都睡不好。
“从人流手术做完那天起，我夜夜都睡不好觉，一直持续到现在。
再也不敢接触那些娃娃模样的公仔。
整宿整宿做噩梦，总会梦到小宝宝的手，从那些娃娃公仔里伸出来。”
像小N这种术后心态崩坏、情绪不稳的情况并非个例——
堕胎不仅会伤害女性子宫，严重的还会威胁女性心理健康。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英国一项研究发现，与其他女性相比，堕胎女性染上酒瘾或毒瘾的几率更高，她们患上各种精神疾病的可能也高30%，不少女性在人流手术后还疑似患上了抑郁症。
此外，「性观念愈发开放，性教育却一直缺席」也是导致现在人工流产的女性呈现低年龄趋势、未婚人流数量远超已婚人数的主要原因。
中国青少年生殖健康调查报告显示：我国未婚青少年中，约有60%对婚前性行为持比较宽容的态度，22.4%曾有性行为，但超过半数的情侣在首次性行为时，未使用任何避孕方法。
很多年轻人可以接受婚前性行为，但却没能掌握足够的性安全常识。
柴静《长大未成年》
在南宁因意外怀孕而做人工流产的女性中，年龄最小的只有13岁。
截图来自年的新闻报道
有些家长过于保守，张不开嘴给孩子讲「性知识」不说，还「谈“性”色变」。看到类似的科普会捂住孩子眼睛，觉得这是「教坏孩子」；不少学校也未落实对各阶段学生的安全性教育。好奇伴随着无知，导致越来越多人陷入「人流」沼泽。
以下为一些读者对适龄性教育的看法，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性缺乏了解的胡乱试探。
虽然这么说很俗，但“戴套确实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避孕成功率更是高达95%。那种说什么“戴套不爽”“就一次不会有事”的人，归根结底都是自私鬼。
为了图自己一时爽快，弃女方身体健康于不顾，这种人嘴里的“爱”，实在太肤浅了。
明明一旦怀孕，两个人的疏忽要由一个人全权埋单。手术的痛苦、手术后的身心后遗症…甚至还有你想不到的各种隐患，都可能在某一天找上门来。那时再后悔，晚了。
更令人心疼的是，很多女生在做过一次人流手术后，态度会变得无所谓。流产后没有及时避孕，结果导致再次妊娠，然后重复流产，对身体的伤害更大。这种对身体的不负责任，可能会让自己遗憾终身。
截图来自电影《匆匆那年》
小圈想提醒各位的是：人流，绝对不是靠谱的避孕方式。
而文中采访到的这些曾做过人流的女孩们，她们也有话想跟其他女生说——
小A：
“手术结束到现在对爱情依旧保持观望态度。担心什么呢？无非是害怕下一个遇到的人，依旧不负责任。
再给我一次选择的话，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如果你正在恋爱，那我想告诉你的是：
如果男生坚持不戴套，那么趁早分手，他不爱你。”
小F：
“听医生说以后可能怀不了孩子后，感觉人生都成了默片。后面就一直在家备孕，终于成功怀上。
但那段经历我一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希望女孩子爱惜自己的身体，希望男生也能爱护你的另一半。
那个冰冷的手术台，最好你们这辈子不会躺上去。
不要等到真正想要小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丧失做母亲的资格。
小N：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会做好避孕。
另外我也想告诉所有男生：如果你爱你的伴侣，那么一定要坚持保护她，做好合适自己的避孕措施；
如果你们还没做好培育下一代的准备，就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每晚都被噩梦缠绕的滋味…真的太痛苦了。”
小Q：
“手术后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还是坚持做掉？”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不会再让这种不幸的‘意外’发生，希望你也是。
‘无痛人流’的痛苦，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小C：
“现在我们还没打算要二胎，所以一直有做避孕。只为再一次看到两道杠的时候，不感到惊慌失措。
如果你已经结婚，如果你还没想好要二胎，要么节育要么做好避孕。
孩子是无辜的，你本也该是。”
总而言之一句话：在做好避孕措施之前，请先别急着发生性行为，千万不要拿生命去发生性关系。
▍内容来源：《中国青少年生殖健康调查报告》、国家人口计生委科学技术研究所、广西壮族自治区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国新闻网、综合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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