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忍垃圾文化是人类文明的最基本特征

在生命形式存在的每一种领域中,无论是文化领域、经济领域、生态领域抑或是细胞领域,最终得以成活的系统必定是那种可以对大量垃圾成分做相应调整的系统——垃圾文化是人类文明的渣滓,而容忍这些垃圾,则是文明最基本的特质。

容忍垃圾文化是人类文明的最基本特征

道金斯在他书中的最后一章,描述了一种源于人类文化的新专政,这种专政将会取代旧专政。这种新专政被称为“迷因”(mm),是基因的一种文化类比。迷因是通过对个体到个体的文化迁移而非生物遗传进行自我复制的一种行为模式。迷因的例子有:宗教信仰、语言习语、艺术与科学乃至衣食住行方面的流行风尚。随着迷因接管了基因执行的功能,几乎所有的进化遗传学与物种形成现象都可找到其在文化历史中的类比物。迷因是类似于基因的一种自我复制行为单元。与基因一样,迷因相当自私。人类文化的历史告诫我们:我们臣服于迷因的专政,正如其他物种臣服于基因的专政一样。但是,道金斯在他著作中的结尾处,呼吁自由解放。人类的预见力赋予了我们超越迷因的力量,正如我们的文化给予了我们超越基因的力量一样。他说,我们终究可以对抗这种自私的复制暴君。

道金斯将人类反抗复制基因暴政的情形视为普罗米修斯(Promthus)的抗争的观点包含着许多重要的真理要素。事实上,我们生来就是叛逆者,他的观点解释了我们文化中许多神秘莫测的方面。但是他的解释并不全面。他认为整个的生命历史过程就是复制的历史。与艾根一样,他认为生命的开端是一个可以进行自我复制的分子。在整个历史过程中,复制基因都是受控的。他认为,生命的开端简明易懂。但我在这里详细阐述的观点却与之截然相反。我认为,生命的开端错综复杂。一开始,生命的本质就是基于一张分子结构的错综复杂网状物的生理平衡。生命的本质就是要抵抗简单,无论是在单细胞层次,还是生态系统层面,抑或人类社会历史水平上。生命允许具有精细复制功能的分子组织存在,通过将之合并于准许分子网状物以软件的形式表达的一种转化系统中。在将复杂性从硬件中转化至软件中之后,生命继续以一种错综复杂的链式网状物存在,复制基因是这种网状物的唯一组成成分。事实上,这种复制基因从未像道金斯想象的那般受控。在我看来,生命的历史进程就是一种复调音乐,一个由两种声音共同创造的过程,一种声音由复制基因发出,其试图将自身自私的意愿强加于整个网状物;另一种声音来自于生理平衡,其倾向于将结构的多样化与功能的灵活性最大化。复制基因的专政总会由每种生物体固有的更具合作性的生理平衡结构所缓解。基因的统治,犹如古老的哈布斯堡王朝实施的统治一般:“独裁暴政,混乱不堪”。

我是一对五岁双胞胎的祖父,每天都能从他们的身上看到基因的力量以及对这种力量的限制因素。乔治(Gorg)与唐纳德(Donald)长得太相像,当他们同在浴缸里时,我竟分辨不出。他们不但拥有相同的基因,而且自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共享着完全相同的环境。尽管如此,他们的大脑不同,性格迥异。生命通过形成具备不受基因控制的神经系统的大脑,逃脱了基因的暴政。大脑精细结构的形成部分来自于基因与环境,部分来自于随机因素。在双胞胎两岁的时候,我曾问过他们的哥哥,是如何分辨他俩的。他们的哥哥说:“哦,很容易的。喜欢咬人的那个就是乔治。”现在他俩五岁了,一般情况下,乔治会大老远跑过来拥抱我,而唐纳德则会躲得远远的。这是他们大脑中神经元突触的随机性这一创造性的原则,让乔治成了乔治,让唐纳德成了唐纳德。

关于现代遗传学最为有趣的一项发展就是“垃圾DNA”的发现,这是一种大量存在的细胞遗传成分,不过这种成分却没有任何生物功能。垃圾DNA是一种不会给我们带来好处也不会给我们带来坏处的DNA,它们只是自由地漂浮在我们的细胞中,并且利用有效的复制组织生存着。垃圾DNA的普遍存在是一个说明生命具有凌乱特征很明显的例子,它证明了生命总是会以某种形式体现出来。在人类文化中,垃圾DNA的类似物很容易找得到。垃圾文化是与迷因一起复制而形成的,正如垃圾DNA伴随基因复制而成一样。垃圾文化是人类文明的一种渣滓:电视商业广告,互联网垃圾邮件,占星术以及政治宣传等都是不同形式的垃圾文化。而容忍这些垃圾,则是生命最基本的特质。如果第一个成活的细胞不曾包含有四分之一的垃圾组成的话,我反倒会大吃一惊。

在生命形式存在的每一种领域中,无论是文化领域、经济领域、生态领域抑或是细胞领域,最终得以成活的系统必定是那种可以对大量垃圾成分做相应调整的系统。因此,我坚信,在生命之初即为如此。生命的早期演化可能遵循着与个体大脑发展相同的模式,即起初是大量随机连接组成的混合物质,随后通过试探纠错,渐渐剔除掉无任何意义的连接。乔治与唐纳德之所以成为本质迥异的两个人,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们的大脑中就存在着迥然不同的神经性随机物质。不过,剔除垃圾的进行从不会达到完满的程度。成年人也只不过是比五岁的孩童多了一点理性而已。过多的垃圾剔除会对灵魂造成损伤。

这就是我故事的结尾,又重新回到了起点。我一直努力尝试在自身哲学理念指导下,为生命的起源构想一个框架。我认为生命的原始本质特征是生理平衡而非复制,是多样化而非统一化,是基因组的自由而非专政,是整体的误差容忍度而非局部的精确度。我所建立的框架是一个简单到几乎不可能的抽象的数学模型。

然而这个模型包含了我认为对生命最本质的定性特征:松散的结构及容忍误差的能力。该模型与生命乃至进化的全景观点一致,与传统观点相比,它更富有弹性。近年来对真核细胞的分子生物方面的试验研究更加推崇这种全新而又松散的进化图景。身为剑桥塔纳演讲者的杰出前辈,爱德华·威尔逊(Wilson,)描述了一幅关于真核基因组的全新图景:“在雨林当中,存在很多包罗万象的生态位,构成这些生态位的所有元素始终处于一种动态变化的状态中。”我的哲学倾向让我相信:威尔逊描述的图景不仅是关于真核基因组的,而且还展示了生命的整个演化进程。我认为:这种随机跳跃的结构是比达尔文自然选择更强的演化驱动力。然而,哲学观点只是空洞的辞藻而已,还未能通过实际的试验来证明其正确与否。如果说我的论述还有一些价值的话,那么就是那些我所建议的新实验吧。现在我将它们交给未来的试验者们,以待他们用确凿可靠的事实让这些哲学观点站得住脚。

(选自《生命的起源》,即将上市)

生命的起源

弗里曼·戴森著

林开亮刘少敏译

简介

地球上的生命如何产生?复制或者新陈代谢出现在生命史初期吗?在这本经过深入修订的第二版里,弗里曼·戴森追问这些问题,并且讨论两个主要理论,试图说明天然存在的化学物质如何实现自我组织进而形成生命体。

多数观点认为,生命起源于分子的复制,形成了现代基因的前体。少数观点则认为,分子随机组合的群体早在进行精确的复制之前已逐步形成新陈代谢活动,自然选择促使细胞长时间朝着多样化的方向进化。这一过程中,基因并未进化。戴森参考地质学家和生物学家近期的重要发现来分析这两种理论,旨在鼓励科学家进行新的实验,帮助决定哪个理论正确。

本书第一版出版于年,当时生物学、遗传学,以及地质学已经作出了革命性的发现,这增进了人们对于生命起源问题的了解。分子生物学家们发现了由RNA构成的酶——核酶。遗传学家发现,许多最古老的生物生活在炎热的环境下,能够耐热。地质学家在格陵兰岛最古老的陆栖岩石上发现了生命迹象。本书第二版涵盖了过去十年半的时间里人类在生物学和地质学方面的重大进展以及这些重大进展对人类了解生命起源所产生的影响。戴森的这本书思路清晰、引人入胜,定会吸引那些对生命起源感兴趣的读者们。

作者

弗里曼·戴森(FrmanDyson),现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荣誉退休教授,他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而且也是一位天赋异禀的作家;同时也是伦敦皇家学会会员、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获十八个荣誉学位。

他的著作包括《全方位的无限》、《武器与希望》、《宇宙波澜》、《想象的未来》、《太阳、基因组与互联网》、《从爱神到盖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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