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书记的幸福人生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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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期)

康书记的幸福人生kanshujidexingfurensheng文/周田

父亲腿部血栓,浮肿骚痒行走困难,医院。同病房共有三张床位,父亲在北,占据南端临窗的是位昏迷两年多的植物人,床头柜上心电图波动的曲线和墙壁上汩汩翻腾的氧气泡,显示着主人仍在延续的生命体征。除了现代医疗仪器整出的图像和动静,植物人也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从气管深处发出的痰液滚动的声音。那口该死的痰堵了他两年多了,护工老张每天几次拿根细长的塑料管吸痰来回抽动,如同工人用金属软管往下水道捅堵疏淤。痰清不出,或者旧痰清除新痰又生,像清晨洗漱的人含着一口清水,只是仰面张口在喉口咕噜噜作响,就是不俯首吐出,真是让人着急。

老张告诉我,医院的老书记,姓康,退休已三十多年,两年前还是健硕粗实气壮如牛,沉重的身躯卡在轮椅里推起来吱吱直响,后来深度昏迷再也没有醒来,连轮椅也没得坐了,静躺在病床上,自己的生命别人做主,任人摆弄让人擦洗由人按摩。虽没有经过脑电波测定,朝夕相伴的老张却坚持认为,只是关闭了视觉和语言功能,他的思维和记忆並没有消失中断,在睡梦中他常有惊厥和呼吸急促,便是明证。

沂蒙山区的月亮又大又圆,朗照着崎岖山路上高低不平的路石幽幽泛光,夜行人赶路明月相伴如影随形,倒省去了松明火把一路照明。村民兵队长小康接到区委通知,天亮前赶到区委,集中前往县城参加南下干部纵队的集训。小康挎上包有几卷煎饼和几根大蒜的包袱,和爹娘匆匆告别,踏上了村口的山路,他不知道,这一去翻山渡江人海茫茫生离死别。

一众查房的医生护士走了,刚归于静寂,医院扩建工地上又响起了破碎机的哒哒声和挖掘机的隆隆轰鸣声,既震耳欲聋,又缥缈遥远。大军过江时南岸防御阵地上的重机枪声和炮声,后来曾无数次使他从梦中惊醒,但现在任凭电闪雷鸣天塌地陷他也苏醒不了,只能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中默默沉睡。

提前结束了集训,南下干部纵队随华东野战军渡江南下。在摇摇晃晃弹孔累累的帆船里,弓身盯着江面上弹雨如注炮浪滔天,小康一瞬间想起了家乡的面糊糊,一锅烧滚,气孔百出,就是这般景像,老娘的煎饼没有这些洞孔和气泡,薄薄地一锅锅去摊,一层层去炕,松脆香甜,特别扛饿。小康有些后悔,流弹不长眼,还不如在家种地安稳。土改家里分了几亩地,娘说开春后娶房媳妇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美。可上了船再下船就是逃兵,俺老区子弟可丢不起这个人。小康咬咬牙怒吼着,被人流裹卷冲上南岸江滩……

这座江城占领前由川军二十军负责江防,华野强渡一触即溃,溃散的川娃子残兵游勇散落混杂于民间,很难搜寻剜剔,已在军管会工作的小康想到了用口音辨识甄别:满城居民凡操川语的年轻人先集中起来审查。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除当地吴语外,大部分外来年轻人不是南下的山东侉音,就是浓重的巴蜀方言,很容易区分。

老张又要给病人拍打按摩了,透过未遮严实的帷帐缝隙,我窥望到他壮实的身躯和滚圆的手臂,皮肤晦暗,呈鱼鳞网状,筋肉脂肪仍然肥圆饱满。一副山东汉子的好皮囊!

江城西低东高的自然地势,与千万年来西边临江低洼、东边高处水往低处流有关,西边的“底下”医院,东边的“高头”也要建一座解放军军区直属附院,均衡布局。小康读过两年私塾,头脑灵活,便被挑选参与筹建附院。

杂草丛生荒凉平芜的工地上猎猎飘起了红旗,人喊马嘶热气腾腾,没有挖掘机推土机的年代,洋镐铁锹板车就是愚公移山的利器。住院部大楼脚下的这片土地,小康和战友们用夯锤一寸寸砸过,用大石碾子一道道滚过,这份家当的地基就是这些粗糙的双手一次次夯实碾平。

抗美援朝打响了,鸭绿江那边下来的伤病员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分送到祖国各地。附院牌子刚挂,医院,院门外的无名路随之得名康复路,离医院一百多公尺的小火车站也冠名康复路火车站。三位一体,由此及彼,再加上建设者的康姓,真是巧合加奇缘。每隔一段时间,康复路站月台上总能看到小康戴着红十字袖章忙碌的身影,安排照看着板车、医院的 伤兵。纱布紧张,盘尼西林告急,负责后勤供应的康科长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一切都为了那些折翼的最可爱的人早点康复。

他要吃饭了,只能鼻饲。老张先将食物用磨碎机打糊,然后将导管经鼻腔插入胃内,慢慢输注灌入流质。他再也嚼不上钟爱的煎饼大蒜了,没有咀嚼,没有口感,没有味觉,他的单调饮食只是维持生命的基本需求。

医院的外延在逐渐扩展,向上的高度在不断攀升,康科长也随之变成了康副书记,然后又磨正为康书记。小康老了,成了老康,老康多年以后退休,又成了康老。康老的职业生涯结束了,医院转向了家庭,就像淮海战役之后移兵江南。

康老两口子育有四个子女,从小呵护溺爱,生怕照顾不周。没有没出息的子女,只有没出息的父母。他凭资格卖面子为他们安排进国营工厂,如果日子顺着原来的轨道照旧运行倒也人生美满,可改革开放,下岗了,断奶了,没有谋生技能,只能傍老啃老,康老成了众小妖的唐僧肉。世道变了,旧贵的荣誉变现不了财富,新贵的金钱却可以买来尊荣。卖瓜子的傻子坐头等舱不再需要介绍信看级别,只要出得起钱就行。康老茫然了,迈着沉重的脚步慢踱在康复路,然后不由自主转到康复路火车站旧址,水泥月台还在,站房却破旧颓坍。他站立在寒风中迷失了方向,一下子找不到回去的路。

奋斗在上半场,疲惫在下半场,上半场激情燃烧的岁月可以忘我工作,下半场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能心中无家。康书记早就过上了低标准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他只身来到江城,然后开枝散叶、枝繁叶茂、子孙满堂,他省吃俭用拿出丰厚的退休工资贴补子女,免得大家觊觎惦记。

再短暂的灾难都是漫长的,再绵长的好时光都是短暂的。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康书记坐上了轮椅,又过了几年他倒下了,坐轮椅到处转悠成了他不可逆的奢望。

父亲快出院了,中间的床位始终空着,听到南床植物人要命的呻吟,谁都避之唯恐不及不願住进来触这个霉头。一直未看见康书记家人及子孙前来探视看望,或许他们觉得这里曾是父亲、医院,又有老张全天候护理,无需他们再去面对没知觉的活死人嘘寒问暖。其实,即使看在钱的份上他们也应该多来看看,祈祝老爷子再多活几年,只要一息尚存,多活一天赚一天,大家都能多分一杯羮,反正高昂的医疗费不要他们出,何乐而不为?

作者简介

周田,安徽芜湖市人,现退休在家,喜欢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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